水煮铃铛

ao3:anorev。正在缓慢修改和发上去旧文。《夜与微光》已经完结。

夜与微光 第四卷 第十章 + 第十一章

足球同人 冷CP 托西

·里奥的过去

·本章罗金毛

·托哥和蒂亚戈再上线

·情节需要,原创人物众多

·梅苏特电话上线,日常挑逗CR7

 

*

 

第十章

 

与母亲重逢,再度被母亲丢下。

 

里奥不可抑制地想到那天清早的画面,父亲与哥哥站在客厅急切地交谈,家中不见母亲和妹妹的踪影,不知道发生什么的里奥抱着毛茸茸的灰白色小象玩偶走下楼梯,他走到父亲和哥哥身边去,两人只焦虑地看了他一眼,继续他们低声和迫切的谈话,里奥身旁是沙发,那里丢着一条母亲落下的浅灰色围巾。

 

父亲和哥哥分别出门去找,里奥还没吃饭,哥哥把他固定到后排车座的儿童座椅上,把小象玩偶塞到他手里,把三明治、牛奶和饼干放到他膝盖上和手旁。

 

他坐在哥哥的车上,父亲开着另一辆车,他们分别去了火车站和机场,徒劳地找着母亲和妹妹。

 

里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哥哥抱着他在机场中四处奔走,里奥吸吮着饼干留在手指上的糖霜,看着许许多多的陌生人,害怕地搂紧哥哥的脖子。

 

“里奥要回家……”他在哥哥耳边嗫嚅着。

 

“里奥听话,我们找到妈妈和Mari就回家。”哥哥回答。

 

他们在天黑时回家了,没找到妈妈和Mari。

 

里奥在浴室里看见妹妹的动物图案牙膏,他拿起来,摸了摸,打开盖子,闻了闻牙膏清新的味道,那味道带着丝甜味,里奥忽然哭了起来。

 

“Mari不见了,Mari不见了……”他拿着牙膏大哭,哥哥听见声音走过来,忙抱住他哄着。

 

“Mari不见了,妈妈也不见了……”他继续哭着,死死攥着牙膏不放手。

 

那天他们没找到妈妈和Mari,之后的许多天也没有。他们徒劳地在整座城市搜寻,在附近的城市搜寻,但一直没有音讯。

 

父亲与哥哥努力填补着家中的空白,里奥逐渐遗忘了母亲与妹妹离开带来的难过。他和从前一样整天玩耍,哥哥接送他去幼儿园,父亲回家后会为他们做饭,里奥在吃饭时不小心把酱汁抹得满脸都是,父亲和哥哥乐个不停,里奥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仍旧挥舞着勺子大口吃着。

 

直到五岁的那天夜里他被枪声惊醒,继而离开了哥哥和父亲。

 

他被罗纳尔迪尼奥接走,那时他总是哭,见了人要哭,上了车也要哭。那天是皮克开车,塞斯克坐在副驾驶,罗尼坐在后排,没有把里奥放到一边,而是一直抱着他。里奥哭了好半天,眼泪和鼻涕沾湿了罗尼的衬衫和西装,罗尼耐心为他擦着脸,把他接到一栋陌生的大宅子中。

 

里奥被父亲与哥哥的遭遇吓着了,他不肯离开人,无时无刻跟在罗尼身边,只有他睡着时罗尼才能暂时离开他一会儿。

 

在巴萨住了几天,里奥在一天早上醒来时仔细打量着这里。他穿着新买来的浅蓝色睡衣,上面没有图案。里奥拉起袖口闻了闻睡衣的味道,家中的睡衣有樱桃的味道,这个闻起来像梨子(洗衣液留下的味道)。他掀开被子,看了看睡在自己旁边的罗尼。里奥伸出手去,用柔软的指头轻轻碰了碰罗尼的脸。他像爸爸和哥哥一样,但他不是爸爸也不是哥哥。

 

里奥想要到地上去,床很高,家中的床都没这么高的。他趴在床上,两只脚朝后一点点向下伸着,碰到地面后才站直身体。他在屋子中走着。

 

这里很大,比自己和哥哥的卧室加起来还要大。里奥走过书柜、沙发、椅子、书桌,他小小的手滑过那许多东西,它们有的光滑,有的粗糙,有的散发着纺织品独有的味道。里奥走到沙发椅旁,爬了上去。这里软软的,家里也有一把这样的沙发椅,但颜色不是这种黑色,而是棕红色的。里奥长得小,他把自己蜷缩在沙发椅上,闭上眼,假装自己还在家里。

 

可这里连空气都不对。尽管闭着眼,里奥也不能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他再不能回到家里了。

 

*

 

母亲当面离开,从他眼前一阵风般消失了。里奥残留在身体中的力气被尽数抽走。他又一次被母亲抛弃了。

 

“里奥?”

 

在某个遥远的地方,有人唤着他的名字。里奥回过神来,伊莫握着他的双臂。

 

“我们先回去,你妈妈大概还没准备好见你。她就在这座城市里,不会走的。我们知道她住在哪儿,你还会见到他的。”

 

里奥茫然地点了点头,安德里亚斯和伊莫带着他回了古斯塔夫松庄园。

 

里奥在伊莫家中只住了一夜,觉得他在这儿也是给伊莫和安德里亚斯当电灯泡,于是回了桑斯庄园。第二天公司中有事,他去了桑斯旗下的一家公司,和主要的负责人见了面,敲定了几个重要决策,确定了公司下个季度的发展方向。里奥和他们谈了一上午,中午时刚有空歇了一会儿,就被秘书告知有一个没有预约的人想要见他。

“没有预约就不见了,我累了。”里奥答道。

秘书没走,说道:“她说她让我务必告诉您她叫玛利亚索尔。”

里奥猛地抬起头,立刻站起身来一面向外走一面问道:“她在哪儿?”

“就在外面的会客室……”

话没说完,里奥已经大步走出去了。

走到外间的会客室,一个脸颊带着些婴儿肥的女孩坐在沙发上,她圆润的脸型和赛莉亚很像,棕黑色的直发与里奥一模一样,玛利亚索尔眉眼漂亮,鼻子较里奥小巧了很多,嘴唇有些肉嘟嘟的。她穿着蓝黑色的运动套装,身上带着分英气和利落。

“Mari——”

里奥忍不住叫道,后者抬起头来,好奇地打量着他。

“你是里奥吗?”

里奥赶快点头。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里奥?万一你不是呢?”她问,双手插在口袋里抬头看他,神情认真。

里奥一怔,答道:“你会来这儿一定是因为妈妈说的,妈妈说我是里奥,我当然就是里奥了……”

玛利亚索尔歪了歪头,抬眼看了看天花板,摇了下头:“不够好,我还得问几个问题……全名。”

“里奥内尔·安德烈斯·梅西。”里奥呆呆地答道,干脆把证件也拿出来给她看了。

“工作呢?”玛利亚索尔继续问道。

“桑斯集团的董事会成员。”里奥说,他没办法解释自己的工作,反正今天在公司里他是这个身份。

“那婚姻状况呢?”玛利亚索尔站起来一边问道。

“已婚,对方……暂时不在这里。”

她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这时她已经走到了里奥面前。

“有孩子吗?”

“有一个,也不在身边。”里奥说,想到托雷斯照片上的孩子。

玛利亚索尔压低了声音:“最后一个问题:你过得好吗,里奥?”

她问,和里奥在咫尺间对望着。

“我过得不好,”里奥说,费力地呼吸着,“没有你和妈妈,我过得不好。”

妹妹伸出手来抱住他,把头抵在他肩上,里奥用力抱住她。

“很高兴见到你,里奥,我很想你。”

*

里奥被妹妹带着,去了一家很远的餐厅。餐厅是阿根廷风格的,里奥之前来过一次,他们找了个安静的角落,顾不得饭菜,不停地询问彼此的近况,讲述他们这些年的生活。过了好一会儿,里奥问道:“干嘛非要找个这么远的餐厅呢?”

“因为这是我的餐厅啊,”玛利亚索尔答道,“毕业前妈妈盘下这个餐厅给我,我经营得还不错呢。”

里奥惊讶极了,他已经发现了妹妹的从容和成熟,想到她大概也工作了,却没想到她在经营一家这样大的高档餐厅。

“你是怎么做到的?太了不起了。”里奥由衷赞叹道。

“我爱吃,也喜欢让别人吃得开心。”玛利亚索尔耸耸肩答道。

里奥望着她,心中升起无尽的柔情。他找回了妹妹,现在她就坐在自己面前,化着淡妆,咬着饮料的吸管玩儿,身上有草莓甜淡的香味。他想给她最好的一切,无论她是否需要,一栋房子,一辆车,一屋子衣服,一柜子珠宝和化妆品,他欣喜若狂,不知道该怎么对她好。

“可以送你礼物吗?”里奥问,“你想要什么?我知道有这么家餐厅你一定收入很多,但我想给你买些东西。”

玛利亚索尔摇摇头:“我什么都有,总是没什么想要的。”

沉默片刻,她放下饮料。

“我想见爸爸。”

里奥惊讶自己竟然忽略了这件事,他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中,连应当通知父亲都忘了。

“没问题,他很好,在西班牙呢,身体也好,”里奥急匆匆地说道,“我可以安排他明后天就过来,他也一定很想你。”

说完话,里奥看着玛利亚索尔,忽然倾身过去在她额头上用力吻了两下。

“见到你太好了。”

“哎呀,”玛利亚索尔慌张地看了看周围:“有个哥哥可真尴尬!这么多人呢,你还傻乎乎的……”

甜点端了上来,玛利亚索尔的口味和里奥一样,他们边吃边聊,里奥终于忍不住问起妈妈了。

“她不喜欢我,是吗?昨天她刚一见我、忽然就走了。”

“哦,她没有不喜欢你,她说她吓了一跳,没想到你忽然就出现了……再说,”玛利亚索尔放下叉子,“她心中对你有愧,觉得自己没办法见你。她当然喜欢你啦,不然昨天也不会跟我磨叨一晚上了,什么‘里奥长得比小时候好看’啦,‘里奥的眼睛像你爸爸’啦,‘里奥看着就是个安静的好孩子’啦,她再多说几句,我就要嫉妒了。”

里奥宽慰地笑了。

“我什么时候能去看她?你们住在一起吗?”

“我毕业以后就自己住啦,但我们的住宅区离得不远,我把妈妈的电话和地址发给你,晚上你给她打电话吧。”

玛利亚索尔和里奥交换了手机号码,她把母亲的电话号和地址发给里奥,里奥把父亲的发给她。

*

结婚后卡卡带着梅苏特回巴西去度蜜月了,克里斯有时住在雷特的庄园里,有时住在自己的小公寓里,没了梅苏特整天跟他作对,他觉得日子舒心了不少。

晚上十点钟,克里斯好不容易想要早睡一次,就被梅苏特打来的跨国电话惊醒了。

“别以为你是我老板我就会惯着你,大半夜打电话最好有正经事跟我说。”克里斯趴在枕头上抱着电话说。

“没有正经事呀,”梅苏特说道,“非常不正经的事,你要听吗?”

“你再不说我就挂电话了。”

“是啊,你也不想听法比奥的消息了是吧?”梅苏特问。隔着电话,克里斯都能感觉到他洋洋得意的小颤音。

“法比奥?法比奥怎么了?”

“你也没有个追人的样子呀,他和他男朋友分手了你都不知道?”梅苏特问,“我听说他们刚分手没多久,一起经营的咖啡厅科恩特朗也不要了,丢给他前男友了。”

“他分手了?”克里斯忽然精神了,“蹭”地从床上坐起来,两眼放光地看着窗外。

“对啊,但你有没有想过,他分手了,我为什么大晚上的给你打电话?”梅苏特问。

“为什么?”

“呆子!因为他现在正在外面玩啊!我打电话让你去找他,还能为什么!”梅苏特说,“卡西在花园街有两家开业没多久的酒吧,根据我的情报来源,法比奥正在那儿给自己灌酒呢。”

克里斯深吸一口气,从床上站起:“我和法比奥大婚之日必有重谢!”

说完,他挂断电话,飞快地穿衣服,拿着手机和钥匙跑出门去。

*

科恩特朗和几个朋友在酒吧里喝得烂醉,几人在这家酒吧喝完,准备转战下一家时,在门口碰到了克里斯。科恩特朗喝得晕晕乎乎,根本没认出来的人是谁。

“法比奥!”克里斯叫道,从门口的几层人群中穿过,科恩特朗醉醺醺地回头,去看是谁在大声吼着一个叫“法比奥”的词——那是什么意思?

克里斯跑到科恩特朗旁边,科恩特朗正由朋友扶着,而他的朋友也喝高了,忽然松了手向墙上靠去,科恩特朗没了依靠,正要一起顺势倒下,克里斯赶快抓住他的手臂扶着他,但这样根本支撑不住一个大活人,克里斯赶快搂着他的腰,一边把他的胳膊搭到自己肩上。

“你怎么能喝成这样啊?”克里斯嘟囔着,把科恩特朗向自己的车上扶,他可不打算管其他那几个人,虽说他们是科恩特朗的朋友,但就算关系再铁的哥们也不能耽误人家的姻缘是不是?克里斯给自己找好了理由,不顾其他几个醉鬼在身后的抗议,把科恩特朗扛到自己车上去了。

他把科恩特朗安置在副驾驶上,为他系好安全带,科恩特朗发现自己上了车,迷糊着问道:“我们去哪儿啊?”

“去——我家。”克里斯说。

“可……你是谁啊?”科恩特朗一边说,一边去摸克里斯的脸,他还没碰到脸,手就滑到了肩膀上,并忽然颇为用力地掐了下克里斯的肩膀。

“我是克里斯,”他答道,然后吃痛地叫道:“你掐我干嘛!”

“像面团……”醉醺醺的科恩特朗说:“你是克里斯?克里斯是谁啊?”

“就是我啊。”克里斯答道,说完之后才觉得他根本不用理他,科恩特朗都醉成这样了,跟他说什么都是白搭。

“你是克里斯……”科恩特朗嘟囔着:“那我是谁?”

克里斯笑了一下,看了他一眼说:“你是我老婆。”

“胡说……”科恩特朗抬起一只手无力地挥舞着,“我还没结婚呢……我结没结过婚呢?”他咕哝着,自己也搞不清了。

他哼哼了一会儿,睡着了,克里斯正想在开车时分个心、欣赏一下科恩特朗睡着后的侧脸时,科恩特朗坏风景地开口了:“面团呢……”他伸出一只手胡乱摸索,到底再度摸到了克里斯肩膀上,胡乱捏着。

克里斯开着车,眼睛望着前面的路,幽幽地开口道:“面团好玩么?今天摸得挺爽吧?回头这账是不是该还回来啊?”

科恩特朗不懂他在说什么,胳膊垂了下去,再次睡着了。

克里斯带科恩特朗回到自己临时租住的公寓里,开开心心地把他扛到楼上,开开心心地把他的衣服脱了个一干二净,放到浴缸里为他洗了澡,这样好歹去除了些他身上的酒气。

克里斯不是没抱着别的心思,可他就算他着急,他也不想为了自己一时的念头毁了科恩特朗对他的印象,那样以后就彻底没戏了。

在浴室的时候克里斯可没只顾着给科恩特朗洗澡,虽说他不想就这么火急火燎地把事办了,但还是借着科恩特朗醉的不省人事吻他吻了好久,手当然也没闲着。后来科恩特朗稍微有了些反应,竟然开始回吻克里斯了,于是克里斯更心安理得了——我可没欺负你,你自己都主动了。

但作为一个情商逐渐升高的人,克里斯还是在得了好处后尽快收手了,他把晕头转向的科恩特朗吻了个够,然后把他抱到床上去。他本想让他就这样全果着睡,因为克里斯自己觉得这样睡觉更舒服,但他还是找了条内裤给科恩特朗套上了,好让他第二天早上醒来时不至于惊慌失措以为自己失了贞操——那也不远了,克里斯想,今天先放过你。

叹了口气,克里斯决定装出君子的样子去隔壁睡,可他走到门口又回来了,坐在科恩特朗床边。

科恩特朗熟睡着,克里斯再度撬开他的嘴唇吻了上去,之前在浴室时他已经再这样吻了他很久,现在科恩特朗口中的酒精味道已经消散了不少,但话说回来,就算有,克里斯也不在乎。

自己这样怕是要糟糕。克里斯想。忽然喜欢上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一见之后念念不忘,再见时,发现自己已经想他想的快疯了。

他抬起头,看着科恩特朗的面容忍不住笑了,自己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人?

他的下巴上有短短的胡茬,亲吻的时候会觉得扎人,头发也染得乱七八糟,黯淡的金色和棕色混在一起,看上去毫无美感可言。他长得也不怎么好看啊,克里斯想,这鼻子长得可真够怪了,也不是鹰钩鼻,这是什么形状啊?眼睛也没什么精神,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喝醉了和平常简直没区别,身材也说不上多好,没有富有美感的线条也看不出有肌肉,浑身都瘦。我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我知道他长得并不出众,可我就是觉得他好看。克里斯想,没完没了地再次亲了上去。

同醉酒的科恩特朗相比,克里斯对于里奥·梅西的感觉和印象忽然都变得淡薄了。那竟然是自己喜欢了好多年的人,他已经忘了当初是因为什么喜欢上他,到如今,连他是什么样子都记不清楚了。就为了这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迷迷糊糊的科恩特朗。

他喜欢过里奥·梅西,对那人的喜欢太多太浓,而在经年久月毫无回报也毫无指望时,那些喜欢的感觉开始磨损自己,一开始克里斯还坚持着,宁愿让自己遭受不愉快情绪的冲击,也不愿意放弃继续喜欢里奥,可就算是在恋爱上犯傻,克里斯也还是个聪明人。被挫伤的多了,他逐渐也不再那么执着了,由着自己受苦,为了什么呢?

这些想法并没清晰地出现在克里斯脑海中,他只是不再去想了,热情也下降了。而科恩特朗出现后,他一度惊慌起来,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他已经太久没喜欢过其他人,身体中陌生的感觉让他困惑不已。第一次见到科恩特朗,他以为自己只是对这个作为生意伙伴的人有兴趣,他一遍遍去看他,捕捉他的目光,把他的样子牢牢地记在脑海里,而在科恩特朗出去接电话、克里斯误以为他要离开时,他忽然失态,几乎想把这个人用绳子绑起来留在自己身边,然后没日没夜地和他做.爱——他当年对里奥·梅西都没这么狂热,那时他脑海中只是有个大概的概念,“我要和他在一起”,而为什么要在一起、在一起之后又怎么样,他则完全没想过。他当然想过如果两人“在一起”后自然也会发生关系,可那只是存在于脑海中的概念而已,完全不像现在这样狂热和急不可耐。

克里斯在科恩特朗床边坐了快一个小时,神经兮兮地打量着他,一会儿摸摸他的头发,一会儿捏捏他的耳朵,好像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似的。

他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也不知道明天科恩特朗醒后会是什么样。说不定他会喜欢自己,会对自己带他回家这件事很感激,也有可能他会生气,会气冲冲地离开公寓,当着他的面摔门而去。

他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他只拥有现在,于是克里斯在床边坐着,一直到睁不开眼睛时才去睡觉。

我大概真的疯了。克里斯想,眼皮开始耷拉。就这么对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男人着迷到这种地步,就好像自己从没喜欢过人似的。

*

第二天清早,克里斯睁开眼睛时条件反射地吓了一跳,抓起被子向自己身上盖。

科恩特朗正站在他床边低头打量着他。

“真是你啊,罗纳尔多。”科恩特朗说。他找出了克里斯的衣服穿上了,袖子和裤腿都卷起来一截,看起来松松垮垮的。

“你——你醒了。”克里斯说,他忽然觉得很慌张,还有点心虚。

“你把我带到你家干什么?”科恩特朗问。

“你……你喝多了,”克里斯说,一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我看你自己站在夜店门口醉得不省人事,就把你带回家了。”克里斯撒谎道。

“哦——”科恩特朗答应道,表情像是信服了,而且似乎也没把这当回事,“我穿了你的衣服,”他说,“你不介意吧?”

“没事没事,你穿吧。”克里斯回答。

“昨天你还帮我洗澡了吗?”科恩特朗问,“我觉得好像是洗过了,而且竟然还穿了条从没见过的内裤。”

“那是新的!”克里斯赶快解释,然后撒谎道:“回来的路上你吐了,吐得满身都是,所以我就把你的衣服都扔了,然后自作主张帮你洗了澡,不然也太难受了。你没介意吧?”

科恩特朗依旧是一脸“发生了啥都无所谓”的表情:“我没介意啊,就是跟你道个谢。”

那就好。克里斯想,他还怕万一科恩特朗羞涩或愤怒或楚楚可怜地向他索要解释自己该怎么办呢——羞涩?那好像也不错……楚楚可怜也挺好……

“我饿了,你不介意的话我能用你的厨房吗?”科恩特朗打断了克里斯的联翩浮想问道。

“没问题,你用吧……不不不,还是我来做吧,毕竟这是我家——”

“你先穿衣服吧,”科恩特朗打了个哈欠,“我饿了,等你洗漱好了我大概都饿晕了。”

他拖着慢腾腾的步伐走了出去,克里斯发呆两秒钟,然后猛地从床上跳起来开始穿衣服。

科恩特朗做好了饭,和克里斯一起吃着。克里斯迟钝地没找到话题,两人不尴不尬地吃着饭。没过多久,科恩特朗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根本没有去接听的意思。克里斯看着他毫无变化的表情问道:“你不接电话没关系吗?”

“没事,”科恩特朗说,“我男朋友,他打电话从来都是闲聊跟胡扯,不用理他。”

“男朋友?你不是分手了吗?”克里斯问。

“是啊,这个是新的男朋友,刚在一起没几天,”科恩特朗说,“我可懒得跟他解释我为什么住在别的男人家里,他肯定一听就——”

“我能杀了他吗?”克里斯问,手里攥着凶器一般攥着叉子,脸色忽然阴沉下来。

“为什么?”科恩特朗问,像是完全只处于好奇,而不觉得克里斯忽然变了情绪才是他该关注的问题。

克里斯看着他。

因为他已经等了六个月,因为他昨天像个白痴似的呆坐在满脸胡茬的科恩特朗床边看他就好像他是什么该死的睡美人,因为他忍得极其痛苦才没趁着科恩特朗醉酒的时候下手,因为他已经装了君子、做了小人,趁人之危后及时收了手,他已经被科恩特朗折腾得够呛了。

“因为昨天和之前的六个月我每天晚上都在想该怎么把你按到床上去,但我昨天傻了,放着你喝醉的大好时机不动手,非要装什么好人,我刚以为你能对我有点好印象就听你说你有男朋友,我忍够了,除了杀了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干。”

科恩特朗听完他的话,想了想,指出话里的漏洞说:“ 你的话也不是前因后果的关系啊。”

克里斯刚要反驳,科恩特朗又说道:“而且我不信,你说你现在除了想杀人,别的什么也不想干,可我现在要是邀请你滚床呢?你会拒绝我、然后拿着切面包的刀出去杀人吗?”

这次克里斯发蒙了。他刚才说了“邀请你滚床”这句话吗?他是说真的还是只是随口一说?

看见克里斯呆滞的表情,科恩特朗这才想起他忘了问最关键的事:“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之前六个月都在想着跟我滚床?”

克里斯还没从“先杀人还是先滚床”的选择中走出来,听了这问题,只呆呆地点了点头。

科恩特朗用高深莫测的表情打量了他一会儿,说道:“你这人可也真够怪了。”

“为什么?”克里斯问。

“我有什么好的?我跟别人滚床的时候就没听过多少赞美——”科恩特朗摊摊手。

“不许说!”克里斯生气地大声抗议道。

“干嘛不能说?”科恩特朗问,“就我现在这个男朋友,我就从来没在床上听他说过什么好听话,我倒不是抱怨,就算我知道他不爱说话,可就算是为了基本礼节他也应该说两句好听的不是?”

科恩特朗无所谓地说着,克里斯的思绪非常混乱,法比奥·关注点奇怪·想起什么聊什么·科恩特朗和他猜想的不太一样……克里斯以为早上醒来科恩特朗会带着青涩的胡茬青涩地问为什么自己会在克里斯家,以及为什么自己的衣服不见了,他们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或者他以为科恩特朗会认为克里斯的行为过于卑劣、于是他会愤怒地向他索要解释……

可现在科恩特朗听了克里斯变相表白的话后无动于衷,只说了一句他觉得这很奇怪,然后就毫无重点地和他聊起了和现男友的滚床。

“法比奥……”克里斯挫败地开口了,“我能这么叫你吗?”

科恩特朗耸耸肩膀,算是默认了。

“本来我打算过段时间再说,可我忍不了了,我必须现在就告诉你——我喜欢你,比你所能想象的还要喜欢。”

科恩特朗想了一会儿,他皱了皱眉眉头,眼睛转来转去,不知道该看什么地方,好像在非常努力地寻找着合适的话语。

“嗯——谢谢。”

克里斯设想过好的结果和坏的结果,却没有料到最坏的。

好的结果是科恩特朗也喜欢他,坏的结果是科恩特朗认为他带自己回家和换衣服等举动太过分,和自己生了气,可他没想到最坏的结果——科恩特朗对自己没有感觉,觉得他怎么想、怎么做都无所谓。

“昨天我亲了你。”克里斯忽然说道。

科恩特朗怔了一下,忽然表情变了,抱着微小的希望问道:“亲在哪儿了?脸上?”

克里斯看着桌面,答道:“嘴上。”

科恩特朗似乎已经猜到了事情在向哪个方向发展,故作无谓地答道:“只是亲了一下,也没什么。”

“很久,”克里斯说,打破科恩特朗最后的幻想,“很多次。我忍不住……给你洗澡的时候,还有你睡着的时候。”

之前他们就滚床不滚床的话题说了半天,科恩特朗也没什么反应,那些不过是口头上说的话,犯不着一惊一乍,可忽然听见克里斯说他吻了自己,科恩特朗忽然安静下来了。这不再是无所谓的话语,而是已发生的事实。

他从不是在恋爱中被许多人追求的人,也从未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事情听起来简单,却似乎超出了他的应对范畴——他被另一人吻了,在自己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还洗了澡。这不该怪自己,对吧?但为什么他因此感觉很糟糕?不不不这不合理,他什么也没做错,是别人,对,就是眼前这个毛毛躁躁的葡萄牙人,他做错了事,可他做错了事为什么我要因此感觉糟糕?

“你没经过我的同意。”科恩特朗答道,他向来不擅争辩,现在也只得抛出一句事实,心中开始有了无名火。

克里斯不敢答话。

“你让我感觉非常糟糕,”科恩特朗说,一边放下了刀叉,他想要说清楚自己的感觉,却变得笨嘴笨舌的:“你不应该这么做,你都没有经过别人的同意,就随便对别人做你想做的事吗?你这样……我现在也不敢相信你之前说的话是真的了,为什么忽然出现在你家里,我的衣服都不见了,还有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洗了澡……”

如果没有克里斯那句“昨天我亲了你”,科恩特朗还是会愉快而迷糊地度过这一天,因为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喝多了,罗纳尔多好心把他带回家,照顾了他,虽然听他说喜欢自己感觉很惊讶,但毕竟没发生什么出格的事。可现在事情不一样了。

“我要走了,你的衣服我之后会还给你。”科恩特朗站起身,焦躁地找着他的手机和钱包,克里斯站在他几步之外的地方看着他,不知道该不该走过去。

“你别生气好吗?”他没有底气地问。

“我怎么可能不生气?”科恩特朗火了,直接反问道:“你是我什么人?我怎么做是我的自由,我爱喝醉就喝醉,爱睡在大街上就睡在大街上,你把我带到你家照顾,我很感激你,可你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又是亲了我又是为我洗澡算怎么回事?以后你有了孩子,你也不介意他被几乎是陌生人的男人带回家这样对待?我的感觉对你来说无所谓,是吗?”

“我没想惹你生气,”克里斯急了,走过去想要攥住他的胳膊,“我只是喜欢你,我真的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我太鲁莽了,你别生气好吗?”

“让开,”科恩特朗拨开他的手,“我不想再见到你。”

他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

第十一章

【叶戈尔和萨沙会推动剧情发展,请耐心看下去。给忘记的读者提个醒,萨沙是伊莲娜原本的女朋友。CR7和伊莲娜一直假装他们是恋爱关系】

*

叶戈尔推开窗,向外看去。清凉的空气涌入室内,钻进他的心肺。他深吸一口气,握住冰冷的窗棱。他感觉不到寒冷,有火焰在他身体中燃烧,他活过来了,再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叶戈尔笑了,笑容在嘴角牵起些不引人注意的细纹,几乎从未有人见过他露出这样的微笑,褪去了诡秘和伪装,流露直白的轻松和快乐。他已经记不起自己上一次感觉开心是什么时候了,他也许久不曾好好笑过了,但这一次,一切都不同了,一些都将回归正轨。

床上传来窸窣的响声,叶戈尔回过头去,裹在被子里的人动了动,他快步轻声走过去,在床边跪下。

“早上好,宝贝。”他说,声音饱含柔情,深邃的双眸眼波流动。

金发女子皱了皱眉,她看了眼叶戈尔,露出疲乏的笑容。女孩容貌极美,只是脸颊过于瘦弱和苍白,像是长时间营养不良造成的,她的脖颈上有一处小小的划痕,不足指甲长,并未影响她的美貌。

萨沙继续睡了。叶戈尔吻了吻她的手,继续保持着跪在床边的姿势,虔诚而入迷。

他的萨沙终于回到他身边了。萨沙,唯一让他感觉活着的人,他的爱人,他的妻子,他未出世孩子的母亲。他的神,他的信仰,他全部的依靠,他唯一的弱点。

他怜惜地看着萨沙,轻声说着“我爱你”,又吻了吻她的指尖。

来到美国谈新的订单时,叶戈尔在一座北方小镇的餐厅中与萨沙重逢。萨沙在那里做收银员,她看上去病恹恹的,营养不良而疲倦异常,精神状态似乎也不对,叶戈尔为这次重逢欣喜而焦急,他立刻带走了萨沙,后者没有多少反抗,她似乎没太多力气思考。

叶戈尔带萨沙做了检查,她有些贫血,营养不良,劳累过度,并且有吸食毒品的迹象,叶戈尔立刻为她安排了治疗,几天后,萨沙稍微恢复了精神。

“我回到你身边了,你高兴吗?”叶戈尔问,萨沙靠在床上坐着,眼睛已经再度清亮起来。

“高兴,”她轻声说,“我不该离开你的……”

话未说完,她哽咽了声音,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叶戈尔的手下查过她最近的状态,她过得不好,几乎没有钱可用了,连房租都交不上,却仍在买毒品。

“嘘,没事了宝贝,我没怪你,”叶戈尔说,连连吻着她,“每一天我都在想你……你离开之后我几乎要疯了……过去这么久,我从没接受过任何人,没有人比得上你……”

他们亲吻着,叶戈尔一边吻着她,一边落下泪来。

“明知道我会为你发疯,怎么还忍心走呢?”他说着,喃喃自语一般,泪水沾在萨沙的脖子和锁骨上,他静默地流着眼泪,解开萨沙的衣服。

他只为这一个人疯狂过,只为她一个人迷失过。他从来都是傲慢的,对所有人都不屑一顾,唯有萨沙。他在一个雨天遇见萨沙,那时飘着蒙蒙细雨,他在雨中的桥上,迎面看见一个女孩缓步走来,心头忽然被击中一般让他失去了思考能力,这不是爱情,也不是宿命,而是他终于找到自己——另一个自己,缺失的自己,他欣喜若狂,如同信徒看见神灵从天而降,叶戈尔呆滞了,无措地看着她。

她穿着白色长裙,外面套着黑色机车夹克,这样的衣装走在雨中并不碍事,叶戈尔却无法忍受雨水落在她身上,她应当被保护起来,远离风雨的侵袭。

“您不冷吗?”两人错身时他问。

萨沙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说了句“没关系”后继续向前走去。

叶戈尔站在原地,没有人能这样轻易就忽略他,他主动和他人说话时人们都会被他迷住,或被他震慑住,因为他富可敌国、权倾一方且容貌出众,可让他感到魂魄都被带走的女子却连脚步都没停,从他身边走过。

“等一下,”他立刻追了上去,在萨沙身边走着,“我能有幸和您交个朋友吗?”

萨沙只淡淡地微笑着,她被哀伤浸泡,她的眼中只有痛苦。那时她与伊莲娜分分合合,这一次她们又分手了,已经过去了两个月,萨沙过着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的日子,她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感觉不到任何东西。

那天开始,叶戈尔开始了对她热烈的追求。萨沙的态度一直是淡淡的,叶戈尔看得出来她并不喜欢自己,但他不介意,只要能和萨沙在一起就好,只要能见到她就好。

叶戈尔到她家门外等他,他们一同用餐,沿着河岸漫步,去附近的城市旅行,叶戈尔邀请她去度假胜地,去自家的城堡和景色别致的庄园,为他准备罕见的花朵和价值连城的珠宝,他为萨沙挖空心思,为他花费时间、精力、金钱,而萨沙永远是对一切都不在意的样子——她无力思考,她只能想着伊莲娜。

叶戈尔不会放弃,却会有感觉心灰意冷的时候。就在这时,一天他们在夜晚漫步、走到初次相遇的桥上时,萨沙握住他的手。这是她第一次对叶戈尔有身体接触,之前叶戈尔连礼节性地吻她的脸都不敢,怕会亵渎她一般。

在那之后,他们终于变成恋人。随着关系的确定,萨沙对他的态度也改变了。她接受了叶戈尔,将他当做恋人和家人,喜欢上,爱上他,给与他温柔,与他分享快乐。

他们相爱,如胶似漆,过了一年后两人举行了婚礼,住进他们共同的家中。

很快,萨沙的出行开始有了限制。很快,萨沙的身体开始有了淤青。

*

(莎萨夹在书中、委托里奥交给伊莲娜的信)

给亲爱的你:

本应当写下你的名字,但我的手在抖。仅仅是想到你我都会流泪,仅仅是要写下你的名字,我都会大哭不止。因为我竟错过了你,失去了你。

我应该写下开场白,写下我的生活并询问你近况如何,可那不是我想说的,我只想告诉你:我比这世上任何人都爱你,和你共度的时光是我最珍贵的回忆,和你在一起时的我,是我最喜欢的样子。

无数次,我想到我的生活完了,我也完了。我这样想,在第一次发现我那样强烈地渴望亲吻邻居家刚搬来的女孩时;我这样想,在与我初中时的第一个女朋友颤抖着告白时;我这样想,在我无数次决定放弃、决定屈服于压力去喜欢男孩时。

我确实也喜欢男孩,这多少给了我些安慰,伊莲娜,你不在家乡长大,不知道在这里一旦被贴上同性恋的标志、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害怕。

断续地,我和两三个男孩约会过,我确实对他们有好感,可却隐隐感觉到这不过是一种自我欺骗罢了,骗了他也骗了我。面对真实的自己,和继续欺骗自己同样让我感到绝望。

后来我遇到你,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喜欢上了你。从我坐在桥上哭泣的时候,从你把我从栏杆上扶下的时候。

那时我对你冷言冷语,心中为你的到来战栗不已。

神回应了我的祈祷,她终于将这样一个人送到我身旁了。

你从夜色中走来,长发飘散,黑衣被夜风灌满,你知道如果是几百年前人们会怎么说吗?他们会说如同背叛神祗的天使行走在凡间。

你喜欢我,接受我,这让我欣喜若狂,也患得患失。得到你,于是我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一切,把你送到我身边,几乎是神给与我的全部温柔和善意。我为此感激。

于是我疯了一样地爱着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现在写下这些话我依旧泪如雨下。我不需要说你是我的全世界,你是我的等待和救赎,词句不能形容你,也无法概括我对你的爱,只因为你是伊莲娜,我无法不爱你。

爱的越深,恐惧越多。多数时间你在欧洲,并不能像我在家乡这样感觉到如此多的压力,而更令人恐慌的是,即使离开家乡,我也同样被无形的压力束缚,那些东西在我童年时就围绕在我身边,早已深入骨髓,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消除。

我的恐惧太多,在勇敢起来之前,我一直是个胆小鬼。

我恐惧于若你不爱我,我将如何生存。

我惧怕人们的目光,惧怕会被他们的话语和言行割伤。

为此我失了心智,与你分分合合。不,我不敢继续下去了,虽然我爱你,但我们只好分开,可没过多久我就被爱情再度撕扯开,我爱你,一定要回到你身边。而用不上多久,这循环又开始了。

我让我们彼此都心力交瘁,爱情带来的折磨比甜蜜更甚,又一次下定决心与你分手,又一次失魂落魄,又一次回到熟悉的绝望中生活。

在这时,叶戈尔出现了。

那时我正在几乎目不能视的迷茫中生活——那种迷茫清晰可见,我无法思考,眼睛无法看清周身的事物,耳朵无法清楚地听到他人的言语,发生在我身上的绝望与无望被实体化了,我不能正常地感知周围发生的一切。

他来到我身边,在我意识到之前,他坚不可摧的力量已经填充了我的生活。

我还困惑着是什么让生活忽然间澄澈起来,然后才逐渐发现叶戈尔带来的一切:他拥有强大的,不可对抗的力量。他不在意任何人的目光,不在意他人的想法,也不在乎法律和条条框框,他二十七岁,却如同站在世界之巅般意气风发。

他消除了我的恐惧,他让我看到希望。我下定决心同他生活,以此忘却让我们彼此痛苦多年的爱情,我再也不是他人口中令人不屑的同性恋者,我可以什么都不用怕。

不想承认,我却爱上了他。我们共同生活,共同工作,享受着从未有过的时光:宁静,欣喜,每天醒来都如在天堂中睁开双眼。时间没让他的热情消逝,相识两年后,他仍陷在狂热的恋爱中,不间断地给我亲吻和辱骂,钻石和毒品,鲜花和殴打。他像个孩子一般哭着,说他爱我,只是不想我离开他,我靠在他怀里,让他用毛巾热敷我青紫的眼睛,吐干净口中的鲜血,对他说我明白,我理解他,我爱他,一边寻找机会逃脱。

曾有过那样几个瞬间,我被毒品腐蚀、被叶戈尔损毁时,我希望能马上死去。

那想法在脑海中自私地转着。我想着你,我想你迟早会失去我。我会在你之前死去,于是你会一辈子都记得我。

在俄罗斯根本没有逃脱的机会,这次叶戈尔来到北欧,他将我也一起带来了——他性格中有古怪的孩子气,他殴打我、伤害我、同时对我视如珍宝,他似乎完全不能体会到我的痛苦,也似乎根本无从想象我会恨他,他只是欣喜地吻着我,说我们去北欧玩儿,我们好久没出门啦。

来到北欧之后,他忙于应酬,趁着他那些手下的疏忽,我逃了出来。我只记得我逃到了街上,接下来的记忆就模糊了,再度醒来时,我躺在医院中,你和克里斯的同学里奥·梅西将我送到这里。他将我从街上救走,带我去了医院,让我接受治疗,我出院后也经常来探望我。他救了我的命,帮我逃离叶戈尔。他是我所认识的人中最为温暖的一个,如同火和光源,他在闪光。

我让他不要联系你们,不要对任何人泄露我的行踪。我将离开这里。此时我已经买好了机票,到美洲去开始新的生活。

不过是短短的几天,我已经蜕变成全新的自己。性格中的恐惧和优柔寡断都不见了,叶戈尔扼杀了那一切,叶戈尔杀掉了原本的我。

我爱你,伊莲娜,比你所能想象得更加爱你千百倍。但我有事情要做,可能五年、十年内都不能联系你,等到时机成熟时或许我会再与你联络,也或许我会就这样永远消失在你的生活里。不要等着我,我不想让你等了好多年却一无所获。再者,你不是等待的人,你适合追逐,永远都热情洋溢,大胆无畏——这也是为什么我如此不可自拔地爱着你,我会永远被你吸引,他人在我眼中都成了尘灰。

我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但我会拼尽全力。

我将离开这里。我将开始复仇。

不用为我担心,你知道我会过得很好。

遇见你是神给我的最大怜悯。

一万次亲吻。

                                                                                 萨沙·沃迪亚诺娃 

*

托雷斯第一次在这牢房中睁开眼时,栅栏外已经有人在等他了。

他撑着胳膊坐起来,视线模糊且头痛欲裂,他努力睁着眼,想要看清外面的人是谁。

“我等您好久了,”那人说道,话语中的狂喜如同暗流在幽深的地底涌动。

托雷斯费力地集中视线,他确信自己被灌了药,可是是在什么时候呢?他想要回忆,大脑却吱嘎作响,摇手示意他作罢。

“你是叶戈尔?”托雷斯好不容易看清他的面孔问道,他认识叶戈尔,他是安德里亚斯的客户之一,他来参加了自己和安德里亚斯的婚礼,并在去俄罗斯时也和他打过照面。

“是我,承蒙您还记得我。”他说,懒懒地坐在沙发上,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托雷斯。那张暗绿色的宽大沙发正正好好地放在屋子中央,嘲笑一般地以君王的姿态横在那里。

托雷斯打量着周围,这是间奇特的牢房,似乎是塔楼改造的,他躺在不甚舒适的简陋床垫上,床垫的一角堆着几件衣服。牢房的另一边是一扇半开的门,后面是更加简陋的浴室。

“我希望您能在这里过得愉快,”叶戈尔说,“请您放心,我并不会太为难您,伤害您的身体对我来说并没有用处——我也知道您不在乎,这并不能增加我的成就感和您的挫败感。”

“可为什么您带我来这里呢?”托雷斯微笑问道,“如果有我能帮忙的事,您尽管提出来,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都会帮您。”

“不不不,我不需要您帮我做什么,我只需要你在这里,目的就达到了。”

托雷斯沉吟片刻,问道:“您对桑斯有兴趣,是吗?控制我会更容易下手?”

“权势,托雷斯先生,非常重要,但我对桑斯并不感兴趣,人们都说我胆大妄为,我承认,但我从未想过涉足你们的地盘,那不是我们的强项,我向来谨慎,也有自知之明,只要把俄罗斯的产业经营好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您看,我知道自己的优势和劣势,所以不会对您或者斯卡特、巴萨下手。”

叶戈尔停顿一下,微微笑道:

“而且,为了权势如此费尽心机,多么愚蠢又多么无聊,”他咧着嘴笑了,眼中的疯狂更甚:“你出现在这里,托雷斯先生,是因为复仇,是因为爱情,您看,这是不是浪漫了许多?”

托雷斯知道安德里亚斯和他有过瓜葛,但他明白如果是为了安德里亚斯,叶戈尔不需要做到这一步,在筹备和里奥的婚礼之前,他已经和安德里亚斯离婚了,所有人都知道,叶戈尔如果喜欢他,完全可以绕过自己去追求他。何况他也并不认为叶戈尔真的喜欢安德里亚斯。

“我不确定我知道您说的是什么。”托雷斯答道。

“我会一句一句好好告诉你的,”叶戈尔答道,“事实上,我一直在等着这天,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说清楚,自从失去她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咬牙切齿地发誓、有一天我要把这些话对你亲口说出来,报复你自以为是的小恋人里奥·梅西。”

“你说的‘她’是谁?”

“哦,你不认识她,萨沙,她对于我的重要性相当于里奥·梅西对你一般,而里奥·梅西却把她从我身边送走了,我知道她去了美洲,可直到今天我都没有她的半点音信,我的人在美洲用尽方法找她,可她消失了,蒸发了,这些,都是你亲爱的里奥干得好事。”

托雷斯从未听过里奥提起这些,他没答话。叶戈尔看着他的反应,问道:“里奥·梅西对你竟然有所隐瞒,是不是觉得很伤心?”

托雷斯不做声,里奥如果隐瞒,一定有他的苦衷,他将那个名为萨沙的女孩悄无声息地送走,这样的事当然需要保密。

“我确实不知情,”托雷斯谨慎答道,“那么您的想法是,让里奥像您一样找不到恋人、让他伤心、以此报复他是吗?”

“不,他能找到,”叶戈尔睁大眼睛,“他看到的托雷斯好端端躺在床上,胸前多了子弹、胃里多了安眠药,已经死去了,他正为此痛不欲生呢,如果我是他,干脆就为爱人陪葬了——我为这一天准备很久了,弄来一具和你一模一样的尸体并不是难事。”

托雷斯脸色如旧,心中却忽然慌乱起来:里奥以为他死了,里奥会受不了的。

“我给您准备了太多惊喜,简直不知道该先告诉您哪个了,”叶戈尔说,“您看看手边的那堆衣服,上面有个信封,里面有很多照片,您会感兴趣的。”

托雷斯拿开那一叠衣服上最上面的一件衬衫,一个牛皮纸信封露出边角,他打开信封,第一张照片不是里奥,竟然是加维诺。

托雷斯暗暗深吸一口气,皱紧眉头。他满腔火气,满心苦痛,不忍看下去。

加维诺躺在床上,身上只有一件有了褶皱的白色衬衫盖住了腰腹,他身上尽是吻痕,而他本人正迷茫而羞怯地看着镜头。

“你的侄子很美,我喜欢他,”叶戈尔以轻浮的语调说道:“他是个白痴,骗起来容易多了,别误会,我可没强迫他,他已经喜欢上我了,对我言听计从……真是个乖孩子。”

“加维诺和……萨沙的离开没有关系,是吧?”托雷斯费力说道,心中滴着血一般得疼。加维诺,什么也没做错的加维诺。

“确实没有关系,但我需要他,需要通过他进入桑斯,需要他在自己做的饼干里掺进药水,然后才能把昏迷的你带走、把假尸体放在你的床上,你说对吧?”叶戈尔说,表情狂热,语调兴奋:“再说,他又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我为什么要错过呢?”

是他教加维诺做饼干的。托雷斯忽然想到。加维诺原本只喜欢拼图和画画,后来忽然热衷于做饼干了,全桑斯上下都尝过他做的饼干。

“是你教他做饼干的。”托雷斯说,声音被抽走了力气。

“是我,我教了他许多事,教他接吻,教他做爱,教他做饼干,教他开枪,教他再一次疯掉——毁了他,我感觉很好。哦,你知道他叫我什么吗?”叶戈尔向前几步,走到栅栏前看着托雷斯,压低了声音,“他叫我‘南多’,我告诉他那是我的名字,他每次见到我都这样叫我,在我怀里呻吟的时候也一声声叫着……‘南多’。”

指尖掐进掌心,托雷斯紧皱眉头,强忍痛苦般闭着眼睛,他不能睁开眼去看叶戈尔,在牢狱中无法拧断他的脖子却还要看着他奚落的眼睛是种难以忍受的耻辱和折磨,他忍耐着,血液倒流,此生从未像现在这般真切地渴望杀死一个人。

“我按着他的手指让他在代替你的那具尸体上开枪,枪上只有他的指纹,你的小恋人会不会因此迁怒于他、一怒之下杀了他呢?但无论里奥怎么做,加维诺都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了,我为他准备了量身定制的药,他会把自己是谁都忘掉。我没有杀了他,或许以后他还会派上用场。”

他快活地说道,提到“派上用场”时仿佛加维诺对他而已不过是个破烂不堪的物件。托雷斯紧闭着眼,任由胸中五味杂陈的苦痛折磨着自己,那些气息在身体中窜动,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的怒火越演愈烈。过了好久,托雷斯才再度开口。

“这些不是全部,对吧?”

“这当然不是全部,怎么会这么简单?”叶戈尔说,很高兴托雷斯没有想得过于单纯,“暴怒之下不择手段、大开杀戒,能将多少人拖下水就将多少人拖下水——说说你的猜测好了。”

那么一切都有答案了。托雷斯微微摇着头。

“埃尔莎,”托雷斯答道,“是你买通了巴萨的叛徒,让他们杀了她的朋友。”

叶戈尔诧异地瞪大眼:“你竟然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更近地打量着托雷斯,“金发,容貌出众,聪明能干,你倒是和我的萨沙很像。没错,我杀了埃尔莎的朋友们,原以为她会一怒之下杀了你和里奥·梅西泄愤呢,没想到她还有点儿理智——可她竟然让你和安德里亚斯结婚,把你们折磨得够呛,是吧?你们的婚礼我也去了,你记得吧?那时候我也见到了你的小恋人,他真是可爱,一无所知……‘痛失所爱,让我几近疯狂’……”

托雷斯听得头脑发疼,好半天才想起手中的照片,他拿开第一张,翻看下面的照片。

埃尔莎朋友们的尸体。托雷斯不得不再次闭上眼,那几个年轻人他很熟悉,他们精明能干,快活又洒脱,有他们在场时,埃尔莎很快乐。

继续翻到第三张,托雷斯皱起眉头。

“那是个意外,”叶戈尔以不在意的声调说,仿佛在说他不小心碰翻了一杯茶,“其实不在计划里,那时候我只是怒火中烧,要杀人泄愤罢了。我去参加桑斯的酒店开业宴会,可宴会还没结束,萨沙就不见了,找也找不到,您说我怎么能不生气呢?那时候我只和安德里亚斯有来往,他又和你、里奥·梅西关系密切,我手边没有别人,于是找了两个他的人折磨了一会儿——痛不欲生,大家一起难过好了。”他耸耸肩。

照片中躺着一对肢体残缺的男女,他们是安德里亚斯的亲信。因为他们的死亡,安德里亚斯前所未有地大病一场,连床都起不来。托雷斯从洛塔尔那里得知,安德里亚斯在看到他们的尸体后几近发疯,他大哭了几场,被折磨得寝食难安。

第四张,也是最后一张,托雷斯终于见到了里奥。他从医院走出,路灯下的光芒并不明亮,却将他一脸死灰的样子分毫不差地记录下来。

“他去看了你的尸体,正感觉痛不欲生呢,”叶戈尔愉悦地说道,“我敢保证,之后的许多个夜晚,他都会是这幅不死不活的样子——他能坚持多久呢?会发疯吗?”

托雷斯死死地攥着照片。等着我,里奥。

他不会那么容易被击垮,托雷斯知道,可他还是担心他,他会生病的,他会有多难过……

“但说不定他不会难过很久,”叶戈尔笑道,“以后他逐渐忘了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时,我依旧会奉上照片的。那时你会更开心还是痛心?里奥·梅西忘了你,和另一个男人耳鬓厮磨……”

“你打算一直这样关着我吗?”托雷斯打断他的话问道。

“不,不不不,那太无聊了。你会在这里住很久,然后在里奥·梅西已经走出你的阴影时,我再让他见到你,如果他那时已经有了新的恋人就更有趣了,但他用不上犯难,因为我很快会杀了你,让他第二次崩溃——但这只是个开始呢,里奥·梅西有那么多家人和朋友,足够他崩溃十几次了。可人的承受能力毕竟有限,崩溃了那么多次,精神一定受不了,到时候他就成了行尸走肉了,那时候我再把他关到你这间屋子里,每天让不同的人侵犯他——不,这不是结束,远没有结束呢,”看着托雷斯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叶戈尔马上补充道,“这样过去个一两年,我会让他换个地方住,为他治疗,让他恢复,没有人会打扰他,给他一年半载舒舒服服的好日子……在他以为可以这样安然度日的时候,再把他丢进这间牢狱,被更多人奸淫——你喜欢这主意吗?”

托雷斯逼迫自己保持冷静,在心里不断重复着里奥不会有事,他会做的很好,不会任人摆布,不会落入这样的境地。

“你的主意让我印象深刻。”托雷斯勉强用平静的声调开口了,里奥会受伤的可能性让他在短暂的瞬间内没了理智,嗓子也沙哑了。

“你以为我做不到,是吗?”叶戈尔问,“别忘了我是谁,别忘了我身后的家族是什么样的。安心在这里住着吧,托雷斯,你和你的小恋人已经没有活路了。”

叶戈尔离开了。托雷斯放下火气和痛苦,在牢房中的每一个边角查看着,思考着逃出去的方法。塔楼太高,四壁的钢板光滑,栅栏坚不可摧,连一件可以被当做工具的东西都没有。他思索着,检查着,在黑暗完全降临后想起里奥,想起他已经认为自己过世、而一脸心如死灰的样子。托雷斯拿过照片,没了灯光,他已经看不清里奥失魂落魄的面孔,但那画面已经刻在心里了。

叶戈尔会不定时地来到托雷斯的单人牢狱中。每一次他都带着里奥的照片,托雷斯忧喜参半。可以得知里奥的生活近况、甚至只是可以看到他的照片都让托雷斯期盼不已,但他也担忧着,担忧着里奥灰暗的脸色,阴沉和消极的状态和日渐瘦弱的身体。过了两年多,照片上的里奥终于不再像从前那般阴郁,托雷斯为此欣慰,也更加忧虑,生怕叶戈尔会执行再度伤害里奥的计划。

但叶戈尔似乎并不着急,他等待着,在很长时间没来到牢房中后,一天叶戈尔带着满足欣喜的神情露面了,怀中还抱着个婴孩。

“今天是个圆满的日子,”叶戈尔说,面露喜色:“我们办成了让人惊叹的大事,但是无论取得什么样的成就,我都不能忘记您,您还在我们的牢狱里苦苦等死,而你的恋人,我一直记挂在心上的里奥·梅西,他也终于有了人可依托,和别的男人海誓山盟、水乳交融,你一定很为他高兴吧?”叶戈尔笑着,喜不自胜,他将信封丢进栅栏里,一面用带着皮手套的手逗弄着怀中的婴儿,婴儿不哭也不闹,对他的逗弄没有反应。

托雷斯打开信封、拿出照片。照片上的男人十分眼熟,托雷斯略想了想,记起这是里奥的朋友Kun。在短暂的一瞬间中,托雷斯感觉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刺痛,他知道Kun对里奥的重要性,记得Kun消失时里奥难过的样子,现如今他们都长大了,两人在房子门口的草丛上陪一个男孩玩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照片上的里奥笑得难以自制,他把头埋到Kun的肩上,另一张照片上里奥更是附在他耳边亲昵地低语。

忽然间托雷斯有种释然的难过:里奥这样久见不到自己,有其他人陪在他身边不是很好吗?朋友也罢,恋人也罢,总比他无止无休地挂念着自己要好。

“他不再爱你了,他忘了你——这是他小时候的朋友对吧?小时候是朋友,长大后成了恋人,再顺理成章不过,里奥·梅西要和那男人结婚了,他们早就住在一起了,看,他们甚至还一起养育着一个孩子,你能想象他有多爱他们吗?你能想象,如果我杀了那个孩子,还有那个男人,里奥·梅西崩溃的表情会是什么样吗?”

结婚?托雷斯脑海中轰鸣一声。会是真的吗?他们要结婚了?里奥真的喜欢他?不是作为朋友而是恋人?叶戈尔又说了什么?要杀了Kun和那孩子?

不,不行。

托雷斯不答话。他知道叶戈尔的疯狂与偏执,与他不能争论,更不能讲道理,他想疯着,唯有让他疯下去。

忽然间托雷斯想到那从未谋面的姑娘,萨沙,他很想开口问,你爱萨沙到什么地步,那姑娘究竟是有多不走运、被你爱上,被你伤害,还要逃亡一般从你身边逃离。

这时托雷斯的注意忽然回到当下,他看着叶戈尔怀中的孩子问道:“你抱着的是谁?”

“当然是仇人的孩子了,”叶戈尔笑了,“说道这个,托雷斯,今天我为你送来了新的狱友,你喜欢吗?照顾孩子固然无聊,你若不喜欢,我就直接把他丢出去,是死是活就和我没关系了。你喜欢这主意吗?嗯?养着他吧,托雷斯,让他多活几年,等到你和里奥·梅西重逢时,我送你和孩子一起上路,你们的哭泣和求饶声现在就让我渴望不已。”

托雷斯打量着他,权衡着他话语中的真假——可这几乎没有什么可考虑的,叶戈尔不开玩笑,如果自己不接过婴儿,他真的会把孩子扔出去,全然不顾他的死活。

“这不是养育孩子的地方。”托雷斯说,微弱地做着最后的反抗。

叶戈尔忽然大笑起来,让托雷斯意外的是,孩子竟没被他诡异的高声尖笑惊得哭起来,他只是不自在地拧动着身子,抻着小小的胳膊和腿。

“您以为我在乎他被怎么养大吗?您以为我会在乎他的死活吗?”

他不会,他不在乎。托雷斯想到,浑身都被无力的疲乏感笼罩。

不想屈服,托雷斯也只得站起身来,他原本还以为栅栏的宽度不够、孩子送不进来,可那孩子太小,竟很顺利地就被托雷斯从栅栏之间接过来了。

“他太小了。”托雷斯喃喃自语般说道,对着这出生没多久的新生儿涌起一阵心疼。

“这真是太有趣了,”叶戈尔看着他们微笑道,“如果里奥·梅西看到你现在的样子,还以为你在外面有了女人、并且生了孩子呢……”他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他有名字吗?”托雷斯没理会他的笑声。

“名字?我怎么会知道?你觉得我在乎?”叶戈尔又笑了起来,“你为他取个名字好了,以后等我杀掉他的时候你也会更难过些,是吧?”

他如患病的人般放声尖笑着,继而离开了,托雷斯护紧了孩子的头,盖住他的耳朵。

当天下午,奶瓶、奶粉、药片和几件衣物被送了进来,那些衣服其实都是大人的,但托雷斯知道他不能要求叶戈尔送来合身的婴儿衣物,能有两三种婴儿用品已经很难得了。

最初托雷斯只叫他“宝宝”,一面想着名字。他后悔自己从未和里奥讨论过孩子,如今一点思路都没有。他原本想给孩子和里奥一样的名字,却总觉得里奥大概会喜欢其他名字,他想了好久,终于想到有一天里奥曾不经意地说过“蒂亚戈”这名字很好听,那时他在做大学的功课,在电脑上查着人名附录。

“蒂亚戈,”托雷斯笑了,然孩子小小的手攥住自己的食指,“你喜欢这名字吗,蒂亚戈?”

孩子没有反应,他只睁着大大的眼睛看托雷斯。

在蒂亚戈最初来到这里的四个月中,托雷斯一直为他忧虑着。孩子太小,这里的条件又简陋,而他从没有过照顾孩子的经验,生怕自己在某天起床后发现蒂亚戈继续睡着、再不醒来。原本独自被关在这里时他并不害怕什么,只希望里奥不要受到伤害,可蒂亚戈来了之后,托雷斯原本的恐惧都鲜活了起来——他要如何才能逃出这里?他逃得出去吗?蒂亚戈真的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健康长大吗?在这封闭的地方成长、他会不会养成扭曲的性格?里奥现在怎么样了?他有没有好一些?可一想到里奥逐渐恢复、叶戈尔就会对他进行下一步伤害时,托雷斯又不敢想下去了。他知道自己应当盼着最好的,只是自己身在牢狱之中,对一切都无能为力,又如何能心虚地向自己保证里奥不会受伤呢?

在他分神时,为里奥担忧时,蒂亚戈会在床上或在他怀中翻来覆去,抻着胳膊、踢着腿,引起他的注意,这时托雷斯会回过神来,抱住蒂亚戈,亲吻他,对他说话。

在托雷斯看来,蒂亚戈生得很好看,他的脸颊很圆,头发是黑棕色的,眼睛很漂亮,又大又有神采,眉毛很长,与眼睛的形状搭配在一起尤其好看,鼻子有种小孩子特有的肉呼呼的感觉,嘴唇圆嘟嘟的。仅仅是看着他都会让托雷斯开心,他这样可爱,没有人会不喜欢他。

刚来到这里时,蒂亚戈的身子圆滚滚的,可一旦住到这里,食物种类就单一起来,而且数量也有限,蒂亚戈逐渐瘦了,脸颊不像原本那样圆了,但看上去体重适中,并没有过于瘦弱。

仿佛和父母之间有某种联系似的、仿佛他知晓父母身上发生了,蒂亚戈很少哭闹,甚至也很少笑,托雷斯变着花样去逗他,时间久了,蒂亚戈脸上的笑容总归是多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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